日军第三师团一万多人就从常德城东而过,师团长山本三男命令不许停留,迅速北进,要赶在国军第十集团军击败其第三十九师团之前,守住阵脚,并夺回澧县和津市,占据澧水的渡口,为日本十一军开路。
松下靖次郎就在队伍中间,望着已然渐行渐远的常德城,他心中却是说不出来的一种凄凉,两串泪珠悄然滚过他的腮边,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挂了满脸。
“松下君,还在想着这座死城吗?”他身边的山本三男师团长看到了松下靖次郎的眼泪,这样地问着他。
松下靖次郎擦了下脸上的泪水,转过头看了这个上司一眼,没有答话。在败回第三师团的时候,山本三男对他大发雷霆,但是最终还是放过了他,要他戴罪立功。毕竟,对于日军来说,象松下靖次郎这样能打仗、经验又丰富的中级指挥官也越来越少,这一战之中,他已经死了两个联队长了,如果再把这个松下中佐撤掉,就只好自己去冲锋陷阵了。
“松下君,你为什么哭呢?”山本三男又追问了他一句。
松下靖次郎沉默了良久,又望了望已经消失在自己视野里的常德城,嗄声而答:“将军,我在为我那些死在常德的兄弟伤心,我还没有来得及将他们的尸骨火化带走,他们都将客死它乡,不能够魂归故里了!”
此言一出,松下身边的许多日本士兵都戚然而悲,山本三男也沉默了下来,良久,才转头对着松下靖次郎道:“松下君,我等皆帝国军人,为国家利益而奋不顾身。西乡隆盛有一首诗,我想送给你:男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
西乡隆盛是日本明治维新时期著名的军事和政治家,与大久保利通和木户孝允合称为“明治维新三杰”,这首诗松下靖次郎当然知道。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松下靖次郎喃喃地念着,心下却是一片的茫然,在这一刻,他的脑中闪过了张贤,闪过了常立强,闪过了司马云,还闪过了那匹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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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常德城平静了下来,但是,常德周围的战斗一直在进行着。
十二月五日,第六战区方面各部作战都很顺利,第十八军已经抵达了澧水的岸边,并清剿了鬼子设在这里的几个据点;第七十九军继续向常德北方逼进,压迫着日军第十一军。而在常德西面,王辉兵团第六十三师已经攻克桃源,推进到了常德的西郊,敌第十三师团已经被张林福所率的五十八师从黄石击败,退居漆家河一线,岌岌可危起来。但是,因为进援常德的第三师被日军在德山围攻之中,重庆军委会虽然判定了日军马上就要转入退却中,只是他们又得到了一个错误的情报,说是常德尚有敌人八个联队留守,形迹可疑,于是下了一个糟糕透顶的命令,要求两个战区暂时保持原态势,不要靠近常德,先观察敌情。
便是这样一个错误的军令,让横山勇得到了一个**之机,所以才使日军得以迅速击垮了进援到德山的第三师。
而日军在击败第三师后,抢下德山,使沅江南岸之敌全盘皆活,横山勇再不犹豫,留下六十八师团断后,将其它各部尽皆过江,甩下了常德城,向北疾驰而去,他要在第三十九师团被国军第十集团军击溃之前,抢下澧水的渡口,那也是他们逃命的根本。
当得知日军已经在退却之时,欧震兵团推进得十分迅速,这与当初第九战区组成李玉堂兵团进援常德的情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成军不过两天,已经推到了德山外围,与断后的日军第六十八师团发生激战。而此时的敌第六十八师团也全无战意,一触即败,向汉寿方向退去。
这一仗终于有了结果,欧震中将已然心知肚明,马上以第五十八军的三个团进击德山,负责收复常德,又以第七十二军的三个团追击敌第六十八师团,而些建制完整的暂编第七师设为预备队。
兵团在推进中,其下滇军的新十一师意外在收容到了从德山突出来的第五十七师的残部,不过,此时的五十七师,在师长罗达的率领之下,只剩下了八十三个人。
再见到援军的时候,罗达已经没有先前的激动,他十分清楚,从十二月三日凌晨他们一百多号人突围出了常德,到此时已是十二月七日了,四天过去,身在常德的张贤所部,只怕早已成了敌人的炮灰。
在联系上王辉军长之后,王军长对于罗达弃守常德的解释没有多作追问,当即电令他率残部协助友军攻占常德,看着这些疲惫不堪跟随自己身边的八十三名生死的弟兄,罗师长很想让大家休息休息,但是上命难为,不得已,只好命令苏正涛集结带出来的这八十余名残部,协同新十一师进攻常德。
而此时的常德,根本就是一座空城,鬼子早在十二月五日那天,便被张贤与川军残部赶了出去,一直未再来过。
新十一师前锋开进了常德城,而此时在城中的是高伟营长率领的三百多名五十七师的伤员和残部,初时,他们还以为是鬼子再一次攻进了城来,躲在废墟间准备着再与敌决杀,当看到是自己的军队,所有的人都从废墟中钻出来,迎接兄弟部队的到来。
望着重新飘扬在**银行楼顶之上的青天白日国旗,这些残存下来的虎贲之士们都禁不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