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贤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五天后了,他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魏楞子这张带着泪痕而童稚的脸。
“你醒了?”魏楞子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一样地问了他一句。
他点了点头,却答不出一句话来。
魏楞子愣了愣,忽然就绽开了灿烂的笑容,大声叫着:“团长醒了,我的团长醒了!我的团长他醒过来了!”就仿佛是一个孩子一样,兴奋地跑了出去,欢呼着,四处宣扬着。
张贤只觉得自己好象是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此时头有一些昏眩,想要坐起来,却浑身没有一点的力气,刚刚一动,腹部便刀割般得疼痛。他抬起头,看到自己的床边挂着瓶血浆,一根管子通到了他的手上,这是哪里?再看一看白色的帐篷,以及帐蓬上红色的十字,他明白了过来,这是在医院里。
正当张贤努力地在回忆着自己负伤的经过,一时又想不起来应该是从哪里开始,却见到一群士兵们跑了进来,当先来到他面前的是他的最后一个营长高伟,后面的都是五十七师受伤的勇士们,直到这时,他才记起来,这些伤兵不正是自己努力想要保护的袍泽吗?看他们此时的情景,已经干净了许多,脸上也有了人样,难道说大家都得救了?呵呵,他怎么忘记了,是呀,是他请来的援军,鬼子已经被赶出了常德城,大家都得救了!
“我们是在常德吗?”他有气无力地问着,高伟把耳朵贴到了他的嘴边,才听清楚了他的问话。
“团长,我们现在是在七十四军的后方医院!”高伟这样告诉他。
张贤怔了怔,马上就要坐起来,可是刚一动,又被钻心的疼痛刺痛,不由得**了一声。高伟再次把耳朵贴到了他的嘴唇,听到他在喃喃自语着:“不行,我要回常德!我要守住常德!”
泪水从高伟的眼睛中流了下来,他被自己这个团长的执著感动了。
“团长,常德城已经被我们夺了回来,师长也带着援军进了城,是他和军长派人把我们这些伤员送到后方医院的,你就放心吧,在这里好好的养伤,等伤养好了,我们还要跟着你去打鬼子呢!”高伟这样地告诉他。
张贤微微点了点头,一颗泪珠滚落下来,看到高伟,他想起了常立强和司马云,还有许许多多为保卫常德而献出生命的弟兄。他的耳边还响着司马云的声音: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岂曰无衣?与子同泽。……,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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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贤并不知道,在他昏迷之后,又发生了很多的事。一直到后来,川军的钱营长过来看他,他才知道曾经的凶险。
钱营长派去追击松下靖次郎的两个排正遇上了鬼子赶过来的援军,与国军相比,鬼子的援军要快速得多,双方交战后结果可想而知,两个排近百号人,只跑回来了十几个。
钱营长连忙率队退回常德,向冯副师长报告了敌人的援军已近,这个冯副师长不由得大惊失色,而此时的常德已经成了无防的城市,城内又是一片的废墟,根本无可守之处,于是这个冯副师长立刻命令自己的这些部队放弃常德,退回太阳山的阵地。
但是,五十七师的余部在高伟营长的坚持之下,誓死不愿意离开这座光荣的城市,冯副师长也并没有强求,给他们留下了些补给,带着他的两千人马又跑回了太阳山。这个时候的张贤,已经处在了深度昏迷之中,被川军的军医进行了必要的救治,因为条件有限,而药品又奇缺,也只是作了个简单得包扎,止血处理。川军走的时候,没有带着张贤,把他留在了高伟,一是因为此时的张贤不可能再经受得起颠簸,二是由于高伟等虎贲之士们强烈的要求,他们一直深深地记得张团长对他们说过的话:“要死,大家也要死在一起!”。他们已经作好了绝死的准备,定要与鬼子血战到底,而此时,只要他们的团长还在这里,那就是他们的军魂,就是他们的依靠,就是他们的支柱。
高伟是一个有心之人,他把张贤送进了天主教堂里,他知道那个神父王约翰其实就在天主教堂内藏了许多五十七师的重伤员,这所教堂里也有个秘密的地下室,只是当初破城的时候,那些日本兵没有找到。正是因为有这个懂医术的西班牙传教士的精心护理,才保住了张贤的这一条命。
奇怪得很,鬼子并没有再进入常德城。后来高伟才知道,并不是鬼子不想进占常德,此时根本就是形势所迫,常德的得失对于日本人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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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击溃沅江南岸的国军第十军的第三师之后,他们再一次占领了德山镇。但是,横山勇面对三个方向夹击而来的国军,显得紧张万分,眼看着南面欧震兵团就要包抄上来了,此时再留在沅江南岸,无疑是在找死,当下只留了一个第六十八师团断后,将南岸所有的日军撤回到北岸,准备北返。
日军第三师团一万多人就从常德城东而过,师团长山本三男命令不许停留,迅速北进,要赶在国军第十集团军击败其第三十九师团之前,守住阵脚,并夺回澧县和津市,占据澧水的渡口,为日本十一军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