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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章 无量(三)(第1页)

终于是闯过了一道天关,对于徐海波来说却是如释重负一样,他不愿意多做一点的停留,在两个卫兵的护卫之下,强自拖着还软无力气的身体,走在队伍的中间,过了把边江上的铁锁桥,前面的路好走了许多,前面有一个比较大的镇子,叫做磨黑镇,方副官来到了他的面前,向他建议着是不是到磨黑镇里休息一晚。徐海波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在他的印象中,自己在休息时,解放军往往是在运动之中,想一想一年前的双堆集,便是此时再苦再累,他也不愿重蹈覆辙,既然在通关镇的外面遇到了解放军的先头部队,那也就是说他们的大部队会紧跟着而来,而这段时间也许就是他努力的最后机会。

看到作为长官的徐海波都不在乎自己过于羸弱的身体,那些追随其后的国军官兵们更是无人再提休息之事,毕竟在通关镇耽误了两天,此时对于时间就是胜利的体会越发得清晰了。

已经进入了普洱县,过了普耳就是车里,可以看到滚滚流过的澜沧江了,只是此时的车里机场,还有可以令他们逃生的飞机吗?想到这里的时候,徐海波不由得又出了一身的冷汗。记得他们到达通关的两天之前,一直是在想方设法的甩脱尾随而来的解放军追兵,他们折向了北,而那股追兵便失去了影踪,如果那股追兵不是尾随他们而来,而是杀奔车里机场而去,他们走的是绿春、江城的捷径,比自己这些人要近了许多,也快了许多,只怕这个进修已经占领了车里机场!如果车里机场也是一场空梦,那么他们又将何去何从呢?这个问题还没有一个解决的时候,徐海波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如今他的军长之职,已经被汤司令电令撤职,实际上他此时只是一个无官无职的普通人士,却瞒着这些追随着他的近千官兵,如果这个消息真得被证实了,那么,又会有几个人能够追随着他前进呢?

想来想去,徐海波都没有一个好的结果,他不由得又想到了早有预言在先的张贤,如果当初一直就听从了他的话,而没有被自己的那些手下们所蛊惑,不是向南去越南,而是直接向西,只怕这个时候已经到了车里,再不大了接着往西,进入缅甸,出国去!想到这里,他的心头忽然一亮,逃出国境,当真得可以作为走投无路时的选择了。

张义也很后悔,后悔没有听从自己大哥的警告,想一想,他还是被八里铺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求功心切,尽然把危险都抛到九霄云外了。张贤说得不错,在这个时候,对于那些败退出来的国民党官兵们来说,就是生死悠关的时候,有些人可能会放弃抵抗,甘愿成为降兵降将;而有些人却是宁折不屈的性格,这个徐海波就是其中的一个。实际上,无论古今,无论中外,没有真正投降的士兵,只有真正投降的将军!只要这个主将愿意抵抗到底,那么往往可以号令他的属下与之同归于尽,不管这种结果是光荣还是被定性为顽固!

毕竟还是兵力不济,一个营只有两个连共三百人左右,想要顶住敌人上千人两面的夹击,这太不实际了,为此第一营也付出了个惨重的代价,牺牲了数十人,而且还有数十人带伤,若不是张义最后命令撤退的及时,只怕到时真得会被徐海波一口吃掉。

守还是没有守住,败还是败了!只是张义还觉得有些窝囊。要是听从了大哥张贤的建议,等着后面的两个营跟上来,那么一定就可以堵住徐海波这一行人。可是再想一想,要真得等那两个营跟进的话,他也根本就遇上到徐海波。不过,用另一句话来说,没有遇到,也就没有了此时的失败;既然遇到了,不管什么原因,没有守住阵地,让对手顺利逃走,那就是一种过错!

有的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得复杂,就象是平日里常常遇到的无奈:不去做事的人是不会犯错的;而真正做事人的一旦犯个错,那么就有可能成为千夫所指。

此时的张义就几乎成了千夫所指的批判对象,虽然他带着他的第一营已经平安地到达了通关镇西北的龙潭地区,如实地通过电报机向上面汇报了自己的遭遇,得到的几乎是众口一致的批评,这里面以团长关山的批评最为严厉,认为张义放弃阵地,让国军残兵逃走,就是一个最大的失职,在关团长认为,张义以一个营坚持到天黑的意志都没有,简直跟他的这个副团长的职务不相称,就是怕死!

面对如此严厉的批评,张义好象是哑巴吃了黄莲一样,有苦也说不出来,其实他也是一个聪明的人,心里也有些清楚,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是因为他被提拔得太快了,成了别人眼里所忌妒的对象。

张贤带着第一营,在龙潭地区歇了一晚,总算是让大家好好的睡了一个觉,也总算让大家好好的停了停脚,在这个时候,哪怕是些许的休息,对于这些解放军战士们来说,都已经是难量的奢侈了。

既然休息,那就好好的休息一下,耐心地等一等后面的两个营赶上来。

可是,谁能料到,一个更令张义和他的第一营进退维谷的情况出现了。

离开了高伟的部队,张贤此时已然成了一个掉队的士兵,他知道再回转石屏那边的高家坡,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第一连不可能还在那里等着他回来,邸连长他们可能已经把他当成了失踪人员。而第一连还会继续自己的目标,向西从新平地区渡过元江的上游漠沙江,翻越哀牢山,进入墨江县,然后向西南方向斜插下来,希望能在墨江县的西部地区与第一营主力会合。只怕这个时候,第一连已经进入了墨江县了。

所以,不管怎么样,也要先过元江。张贤等着高伟带着人从河对岸离去,然后他才尾随其后,也跟着渡过了元江。为了不与高伟的人再遇上,他离开了道路,选择了从山林间快步穿过,在高伟和他的部队旁边悄悄地过去,在他们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跑到了他们的前面去了。毕竟对于一个人来说,下定了决心,就远比扶老携弱的这上百号残兵走得快。

虽然此时的山林间,几乎是没有道路可走,只有野兽的行迹可觅,但是张贤却并不害怕,在他看来,与人为伍才是最危险的事,而对付野兽,却要简单得多了。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在山林间穿梭,是最容易迷路的,张贤也毫不例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迷了路,只能辨认着方向,一路向西行进。

蓦然,前面跳起着一团火光,马上给张贤黯淡的心境带来了一片得光明,他追随着前面的火光而去,竟然遇到了一支走私盐巴的马帮。这是一个只有三个人的马帮,却有五匹骡马,他们也带着枪支,倒是十分欢迎张贤的加入。他们是从玉溪往车里去的,正经过墨江,此时也正担心着过不了前面的新安寨,那是一个土匪盘据的地方,也是这条走私捷径上的要冲。

从这个同是张姓的马帮头目的嘴里,张贤这才知道原来还有一条捷径可以到达他要去的墨江,所以也就很自然地答应了。张贤知道,几乎跑滇南的所有马帮都是来回运着两样十分赚钱的东西,一样是从昆明运的枪支弹药等军火,一样是从普洱、车里或者中缅边境地区运送的鸦片,而这条古老的茶马古道上主要交易的茶和马,都已经是很古老的事了。一般的大马帮都会雇佣武装押运,以防沿路上多如牛毛的土匪与恶霸打劫,只有象现在的这个小马帮才会躲躲闪闪,白天休息,夜里走路,其实大家都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这些马帮的人,一年只要有二到三次的冒险经营,起码可以解决一家全年所需的生活费用,运气好一点的,还可以五到十年里成就家业,所以也就有很多人卖田卖地去从事这种要财不要命的生意,因为他们的财和命是相连的,谁碰他们就与谁拼命,沿途的地方官吏与土匪们也不会轻率地动他们,所以这些走私的人,倒是有一首打油诗:卖田卖地,将本求利;谁敢当道,人头落地!

张贤知道,他们说是运的盐巴,这个利润远不及军火和鸦片,根本就不值得这些人如此得冒险,只是自己是一个搭伴的人,也就懒得过问他们到底是运些什么。

在过新安寨的时候,果然遇到了土匪出动,但是张贤一枪打死了一百米之外指挥着抢劫的土匪头目,所有的人都被这个解放军神枪手所惊吓住了,这些土匪们看到他穿的解放军服装,以为这支马帮是解放军的侦察队,纷纷唿哨着一哄而散,便这样,张贤与这个马帮顺利并且快速地通过了这个危险的地点,天亮的时候,总算是平安地达到了墨江县城东北十二里处的碧溪镇。在分手的时候,这个张姓的马帮头目专门拿出了些滇币来以酬谢张贤的帮忙,实际上就是把他当成了一个雇佣兵。所谓的滇币,其实就是当年云南当地流通的一种地方发行的法币。想一想,就是为了挣这些张张的纸片,才让人如此得铤而走险,这实实是这个社会的悲哀,也是老百姓的悲哀。张贤只是收取了一点当作路费的钱,其余的都还给了这位马帮的头目,这令这个张姓马帮头目感激不已,一个劲地说着解放军的好话,夸赞着解放军就是比国民党兵好。张贤也只是一笑了之,告诉他,云南已经解放了,以后还是各归其家,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买卖。

从由墨江过来的商人那里,张贤打听到了此时的墨江城还处于国军第八兵团第九军的控制之下,张贤知道,这个第九军就是汤尧从第八军里分出来的一个师所组建的,这个军的军长也是他的老朋友——苏正涛。

只是,想起了苏正涛,张贤又不由得想起了高伟的咒骂来,的确,以苏正涛的作法,带着自己的人先跑过了元江铁锁桥,然后又将其炸掉,让后面的兄弟部队来替自己垫背,这一招也太缺德了,太没有道义了。只是,世事难料,谁知道苏正涛能不能就跑得出去呢?

张贤无暇再替苏正涛顾虑,为了能够顺利的通过墨江城,他化了妆,扮成了从昆明逃难而来的难民,可是走入墨江城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其实已经空了,苏正涛与他的第九军都已经不知了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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