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一路摇着,一路颠着,向着贵溪的方向不慌不忙地开着。
车上多出两个人来,熊三娃的话反而少了,干脆不再说话。在同龄的女人面前,他远不及与同龄的男人面前那么活跃,倒是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有些手足无措。那个叫小兰的女兵却很兴奋,经过第一次坐车之后的不适,已然习惯这种边摇边晃,偶尔还会蹦出来的感觉,话头渐渐地多起来,旁若无人地对着徐小曼说着这一路上来的见闻。徐小曼的话其实并不多,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答着小兰的话,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小兰一个人在说。张贤还是一如继往地保持着矜持,很少答腔,便是听着小兰与徐小曼的答话,半闭着眼睛,只当是在听笑话。
一个人的话再多,也有累的时候,见到徐小曼若有所思的对自己的话心不在焉,小兰便把目光转向了熊三娃,此时的熊三娃正坐在太阳照的地方,一脸得通红,也不知道是晒得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对着小兰的问话也是问一句,答一句,几句话之后,便再没有其他可说的内容了。小兰这才又把目光对准了坐在阴暗角落里的张贤,却是一眼看到了他围在脸上的那个围巾,经不住地叫了起来:“哟,这不是小曼的围巾吗?怎么跑到你这里来了?”
被她如此叫着,张贤一时之间尴尬以极,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来回答了。
“是我送给他的!”徐小曼及时的解了围,同时告诉她。
小兰愣了愣,想起了那一次与小兰去野战军医院里看望于得水的情景,却又有些可惜起来,经不住地道:“小曼呀,这可是你们家里的人从上海给你带的呀!”
一提到上海货,自然是非比寻常的,这就好象是高出了一个档次一样。
小曼转头看了张贤一眼,笑了一下,对着小兰道:“就一个围巾,又不是什么多贵重的东西,我的这条命都是他救的!”
听到徐小曼如此一说,小兰便不再多言,却又不由得问着张贤:“于得水呀,你救小曼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当时你认识她吗?”
张贤摇了摇头,道:“没想什么,人家求着我去救她的孩子,我就冲进去了。原来也不认识她。”
“是这样呀!”小兰有些失望,却又不甘心地问着:“你当时不是主动去救的吗?还是人家求着你呀?”
张贤道:“要是那个妇女不拉着我,我可能会跑过去,不会冲进火海里!”他说的是老实话,如今想起来,那场大火,真得是改变了他的一切,让他到现在都有些后悔起来。
小兰也摇着头,却是有些感慨地道:“于得水呀,你的觉悟不高呀!不过,你跟我们说得这么老实,要是有别人再问你的时候,可别这么说。”
“为什么?”熊三娃在旁边不由得问道。
小兰道:“这被动的去救人,跟自己主动地去救人,可是两种性质哟!只有自己主动地去救人,才说明你有了革命觉悟,就跟你们从俘虏转化成解放战士一样,你这是被动地参加革命,跟我们主动的参加革命是有区别的!”
张贤笑了笑,没有答话,这个叫小兰的女兵真得很是教条,看来脑子也是与熊三娃一样,是一根筋,被**教育的脑子里想着的只剩下了革命。不过,他又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徐小曼,这个小曼姑娘显然比这个小兰要随和得多,最少她能够主动地冲到火海里去救人,只这份品德就已经让他汗颜了。只是,救人与革命真得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这是人性的本能!
“小兰,别这么说!”徐小曼忍不住地道:“毛**都说过,革命不分先后,不能排资论辈!于得水他们能够参加解放军,就说明他们已经有了很高的觉悟。”
听着这话,张贤与熊三娃都觉得舒服多了,远没有刚才听着小兰的话那么刺耳。
小兰不由得撅起了嘴来,又看了看张贤,忍不住地道:“小曼姐呀,你知道,刚才冷不丁地看到这个于得水,没看清他的脸,我还以为他是张义呢!看他坐着的姿势跟影子,真得和张义一模一样!”
被小兰如此一说,张贤跟熊三娃都怔了一下,其实很多人都曾跟他说过,从他的背影以及他走路的姿势看过去,真得与张义很象,也只有他们两个人十分清楚,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不象才怪呢!
徐小曼皱起了眉头来,有些不快地道:“我说过,以后别在我的面前提到他!”
小兰怔了怔,闭上了嘴,但是却只沉默了两分钟,又忍不住地自言自语着:“要是喜欢人家,为什么不许人提呀?”
徐小曼没有答话,把头转向了车外。
听着这两个人的谈话,张贤已然明白了什么,看来自己的弟弟张义是犯了桃花劫,有一个**妮的姑娘喜欢他,这个徐小曼也喜欢他,只是为知道张义到底喜欢谁。
小兰也把目光投向了车外,却见到漫山遍野的火红,掩映在青山绿水中,十分美丽,她不由得又叫了起来:“小曼姐,你看呀,那一片的花好漂亮呀!”
“是呀!”徐小曼也跟着道:“不知道那是什么花,这么红,这么好看!”
“那是杜鹃花!”张贤悠悠地告诉她们:“也叫映山红!”
“映山红?”小兰与小曼同时叫出声来,徐小曼忍不住地道:“这名字真得很好听,要是这车停下来,我们能去摘一束就好了!”
张贤笑了笑,没有答话,女孩子就是这么爱花。
“停车!停车!”熊三娃忽然拍着车帮子对着前面的车楼子喊着。
车子停到了路边,王鹏从车窗里露出头来,向后面喊着:“三娃,又怎么了?是不是要狗解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