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德虽然如愿以偿地被攻取了下来,但是对于横山勇来讲,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日军已经在攻打常德的时候,耗费了太多宝贵的时间,又浪费了太多的军用物资,无论是从战局上来说,还是从后勤补给上来讲,日军已经处于了强弩之末。在战局上,眼见着自己的后路已经被国军阻断,处于了被四面包围之中;而在补给上,经过这么多天的作战,枪支弹药已经所存不多,而后路被堵,那也就意味着补给的中断。所以,此时的常德城已经成了个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常德南面李玉堂兵团已经压到了沅江南岸,战斗还在进行之中;而西面王辉兵团正在猛攻河洑镇,那里离着常德不过三十里路,守卫在河洑的第十三师团伤亡惨重,只剩下不到七千人;北面的国军第十集团军已经将第三十九师团击退,占领了石门和澧县,正向常德方向推进,而更要命的是其第十八军,击溃了布防在鄂西的一个旅团,收复了宜都城,正向公安城开进。常德东面是浩渺的洞庭湖,虽说日军有水运的便利,但是此时五个师团近七万人集压在常德周围,又怎么可能迅速地渡过洞庭湖呢?
形势是如此得危急,横山勇一直在冒冷汗,不管怎么说,常德攻下来总算是一件好事情,最其马他可以腾出了一个一一六师团。当下,这位日军第十一军的司令长官立即命令一一六师团的师团长岩永旺,要他迅速集结所部,兵分两路,向西和向北增援已呈败象的第十三师团与第三十九师团。岩永旺很是诧异,一一六师团久攻常德,伤亡甚重,如今在城中还有上千战死在此的日军士兵的遗体没有收整,他想用一天的时间收整这些尸体,而这一天时间横山勇都不给他,反而十分恼怒地对他说:“岩永君,你已经耽误了十一军宝贵的时间这么多天,最终还是在三本君的帮助下才攻取常德,难道你还要耽误我们更多的时间,让十一军全军覆没吗?”这话说得很直白了,也很严重,看来十一军此时的处境确实十分不妙,岩永旺不敢再说些什么,只得照命持行,在十二月三日的下午就将自己的部队撤出了常德城,去增援他的友军,在离开常德的时候,他深深地向着这座城市掬了一个躬,他知道,他的这些战死在常德的士兵们,有可能再也不会魂归故乡了,他对他们抱着无比的歉疚。
同样让松下靖次郎感到不解的是,三本山男师团长把他的联队也拆分了,将两个大队调走,到沅江南岸助战,只给他留下一个大队,要他在常德驻防警戒。而这个大队也远非战前可比,满编的一千二百多人,此时也只剩下了不到一千,而且其中还有许多带着伤,这还是与其他大队相比减员比较少的。既然师团长把这个联队拆散,那么也就是说南岸的战斗还很激烈,第三师团也已经到了必须要调用预备队的地步了。
松下靖次郎同样面临着与岩永旺相同的问题,诺大的这么一座废墟,其间满布着日军与国军的尸体,可是对手还有许多活着的人掩藏在其间对他的人大放冷枪,只短短一个下午,他已经失去了七八十名士兵,这些士兵死的时候形状各异,有的是被一枪毙命,有的是被硬物砸死,还有的是被人用刀砍去了脑袋。而这些行凶的人躲在暗处,很难发现,整个下午,他都在为不断发生的这类事情搅得头昏脑怅,好不容易将一名国军士兵围在了一个废墟之中,这是一名伤兵,却等着他的人收缩包围圈就要抓住他的时候,猛然冲出来,拉响了手榴弹,一下子就让他损失了五名士兵,其中还包括了一名军曹。
此时虽说他已经成了此处的最高官佐,但是仅凭着手下的这不到一千筋疲力尽的士兵,他还真没有把所握敢说能将这城中的对手一网打尽。而唯一让他感到的收获是,他的手下捕获到了一匹十分高大的纯白色骏马,这匹马显然是从沅江南岸游过来的,浑身上下都带着水,在常德的街头逡巡嘶鸣着。看到这匹马,松下靖次郎马上认了出来,这正是张贤的坐骑,与张贤相处了这么久,他也和这匹马相处得熟了,当初熊三娃就经常带着他去溜马。这匹白马显然也认出了他,并没有对他进行反抗,温驯地让他骑在了身上。松下靖次郎很是奇怪,显然,这匹马已经跟着突围的五十七师部分人员到了沅江的南岸,可是为什么又会游回来呢?这只能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它的主人张贤还在这座城里。这匹马一定是在南岸与牵着它的人冲散了,它才会游回北岸,寻找自己的主人。一想到张贤还在这座城里,松下靖次郎不由得激起了莫名的兴奋。
在天黑的时候,松下靖次郎做了一个有违武士道精神的决定,将他的士兵撤出常德城,在城外的村落里宿营过夜,毕竟,他对这座城市太不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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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些日本兵撤出了城去,张贤长出了一口气,当他又爬下危楼的时候,却见到高伟组织着那些剩余的伤员从文昌庙里出来,转向**银行里。
夜风中,这些已然断臂残肢的士兵们是如此得羸弱,刚才装死的时候,与尸体混杂在一起,浑身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尸臭之味,这让张贤伤心不已,但是他知道,如今还不是伤心的时候,作为团长,他要做的是如何尽最大的可能,保全这些勇敢的战士。
“高伟,你要把他们带到哪里去?”张贤问着高伟。
高伟也看到了团长,为再一次见面而感到高兴,他告诉张贤:“团长,我觉得如今的**银行里,应该是最安全的。小鬼子白天在这里呆了半天,肯定把里面翻了一个遍,他们绝对不会想到我们还会跑回这里面来。”
张贤想了想,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不错,看似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不过,你忽略了这个松下中佐的智慧。”
高伟也些不明白地问道:“你这是怎么说?”
张贤道:“这个松下靖次郎既然能够在我们的面前装哑巴,这么长时间没被我们发现,这说明他的智慧只在我们之上,不在我们之下。他为什么会把他的部队拉出城去,却没有驻防城中,难道就是因为胆小吗?”
高伟还是不明白,问道:“难道他又在耍什么诡计?”
“很有可能!”张贤点着头,道:“鬼子虽然夺取了常德城,可是他们大部分的人都向西向北去了,而我也看到松下联队的一大部出了南门,这说明如今的常德城最多只有松下联队的一部分,估计在一千人左右,他有些力不从心了。”
“鬼子为什么不占领下来呢?”高伟很是诧异。
“他们连打扫战场都没有来得及,这只能说明,我们的军队已经汇集到了常德周围,敌人此时已经有些不支了,你没有听到北、西、南面还有交战的枪炮声在响吗?”张贤这样肯定地道。
高伟想了想,点了点头,他对他的这个团长佩服到了极点,看着与自己一样的同龄人,怎么就比自己聪明许多,自己怎么就没有他这样灵活的脑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