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下,拉高被子蒙着头,过了一会又掀开,坐了起来:“翠玉,女子……也是可以立女户的吧?”
翠玉诧异看向她,半晌道:“本朝确实有女子独立门户的事,可奴婢听闻这种事都发生在较偏远的地区啊,京都甚少这样的事,而且得是家中无父兄幼弟的女子才能申请,女子想自立门户何其艰难……”
翩翩若有所思,“我想起来了,小时候在上邽,当地就有一家女户,听闻是个寡妇,丈夫死后膝下又无子,便去衙门申请了女户。”
翠玉听了眼皮子微跳:“姑娘你……不会也想?”
翩翩笑了笑:“我倒是想呢,只知道寡妇可以申请女户,不知我这样的孤女能否申请?要是真能自立门户,然后再招个老实的汉子入门……有钱的话,找几个护院,不比京都自在呀?”
翠玉一时嘴张得极大,在她的印象里,女子失身都是天大的事了,至于立女户招赘的事更是惊世骇俗,一时觉得自己伺候的这个姑娘不是个凡人。
她哑然失笑:“姑娘,你这……”
翩翩瞅了她一眼,幽幽道:“这京都就是规矩多,在北地有的地方,民风淳朴开放,有情的男女相中眼了站在河边唱一唱情歌,互递兰草就当定情了,哪里像京都……三书六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翠玉听得一愣一愣,笑道:“天下之大,民风各异,听姑娘这么一说,奴婢觉得自己真是孤陋寡闻了。”
翩翩眼睛也弯了起来,“这还不算什么呢,我阿兄最爱看各种风俗游记,我小时候也偷看过阿兄的书,你知道在咱大齐的西南边疆不?有一个摩挲国,那是一个无夫无父的国度,当地女子的地位非常高,若是和某男子相中了眼,女子晚上则不闭户,等着男子上门留宿……天亮了就分开了,若是情投意合,也可以在一起生活,生下的孩子随女姓,若是以后不中意了,女子可以再选择其他男子上门留宿,之前的男子也可以自由离开,去另一女子家走婚去……”
翠玉听得目瞪口呆,似被雷劈了一般:“还有这种事?什么叫走婚?”
翩翩好笑道:“就是从这家走到那家呗,男女双方不用结成固定的婚姻关系,而是一种夜合晨离的自由婚姻关系,双方自由,女子也没什么贞节之说,女子也不依附男子而存在……”
翠玉倒吸一口气,半晌脸涨得通红:“呀,还有这等怪诞邪说,那是南蛮之地吧,果真是未开化的地方,这……如何成体统。”
翩翩倒是不以为意:“世界之大,城郡星海,有很多迥异于大齐的地方,那也只是人家的风俗,我倒是想去见识见识一番……”
翠玉忙摇头:“姑娘,这怎么行,就算真去了那地方,晚上睡觉也是要把门关得紧紧的才行。”
翩翩正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跟蚕蛹似的滚来滚去,听了翠玉这话笑得肚子疼,脸上红扑扑的,头发也乱蓬蓬的。
翠玉自己也笑了,走上前就要给她整理床铺,又想到今晚的事,低声道:“我看姑娘今晚有些魂不守舍,现在可是笑了。”
翩翩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躺在床上看着翠玉,不语。
翠玉在她床前坐下,低声道:“姑娘可是……不喜楚小姐去世子的院里?”
翩翩心口微微痉挛了下,又猛地坐起来,拧着眉头看向翠玉:“怎么可能?我巴不得他去找别人,别来烦我,如此我也算提早解脱了!”
她似乎怕翠玉不相信,又虚张声势哼声道:“赶明儿我还要去寺里为他祈福,祝他和楚姐姐早日结成连理,百子千孙!”
话刚落,“砰”地一声,内室的门猛地被人踹开,翩翩和翠玉皆被这声音吓了一大跳。
二人回头,就见裴湛脸黑如锅底,似一尊煞神立在门口,脸上聚满了风雷,浑身戾气,一双幽戾墨眸恶狠狠盯着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