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签祖师转移视线,望向西南方向,倒悬山先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已经飞升离去,动静极大,云签是上五境修士,倒悬山的离去,云签曾经察觉到一丝端倪,不知倒悬山上那座水精宫如何了,雨龙宗祖师堂又会如何
云签不敢想象,也不愿多想。就此消失,会死很多人。若是依旧存在的话,云签更不知道整座浩然天下,将来会如何看待雨龙宗,不知道自己与身边这些雨龙宗弟子,将来在异乡应该如何自处。
渡口这边,谱牒仙师和山泽野修熙熙攘攘,都是仓皇北渡老龙城的桐叶洲逃难之人。
除了修道之人,还有许多与山上世代交好、消息灵通的各国达官显贵,使得一座极大渡口,依旧显得人满为患。
一位姿容绝美的背剑女冠,自言自语道:我与他们何异
身为桐叶洲修道之人,大难临头,先逃再说。
身穿儒衫却未悬挂书院佩饰的年轻人,摇头道:黄庭,你要是这么钻牛角尖,我就要骂你了啊。老天君亲自颁布法旨,宋宗主再钤印祖师堂法印,近乎等于是将你逐出师门,为何还不是为了让你安心去往第五座天下,哪怕是最坏的情况下,你也能够太平山留下一脉香火,他们这份用心良苦,不是让你用来自怨自艾的。你如果一直这么想,哪怕去了第五座天下,元婴瓶颈还是破不开,不但破不开,还会是你的心魔,我可跟你说,那边已经有了剑气长城的好些剑修,一个个杀力巨大,哪怕是剑修之间的同境厮杀,浩然天下这边胜算极小,一旦你在那边入魔,一定会被他们追杀。
黄庭说道:真输给了心魔,再被那些剑修斩杀,死得其所,总好过被一些龌龊修士捡漏,给他们赚取一份斩妖除魔的功德。
钟魁恼火道:黄庭!
黄庭说道:我就是心里边憋屈,讲几句混账话透口气。你急什么。我可以不拿自己性命当回事,也绝对不会拿宗门当儿戏。
钟魁松了口气。
黄庭皱眉不已,人心崩散,如此之快。
钟魁比她更加忧心忡忡,只好说个好消息安慰自己,低声说道:按照我家先生的说法,扶摇洲那边比咱们好多了,不愧是习惯了打打杀杀的,山上山下,都没咱们桐叶洲惜命。在书院带领下,几个大的王朝都已经同气连枝,绝大部分的宗字头仙家,也都不甘落后,尤其是北方的一个大王朝,直接下令,禁绝一切跨洲渡船出门,任何胆敢私自逃窜往金甲洲和中土神洲的,一经发现,一律斩立决。
钟魁伸手搓脸,再瞧瞧咱们这边。要说畏死贪生是人之常情,可人人如此,就不像话了吧。官老爷也不当了,神仙老爷也不要修道府邸了,祠堂不管了,祖师堂也不管了,树挪死人挪活,反正神主牌和祖宗挂像也是能带着一起赶路的……
钟魁还有一件事情,不好说出口。
宝瓶洲那边当下在做一件极大之事,为此玉圭宗宗主姜尚真,太平山老天君,扶乩宗宗主嵇海,大伏书院山主,都曾联袂火速去往两洲之间的海上,与大骊国师见过一面,希望宝瓶洲改变主意,选择与桐叶洲合作。嵇海甚至不惜让出整座扶乩宗交给大骊王朝,从此成为大骊宋氏的藩属势力!
但是崔瀺依旧拒绝了桐叶洲的那个提议:先以大火煮海,露出一条海底的两洲山脊,再以水法稳固道路,以此牵连桐叶、宝瓶两洲为一洲!
只等大战落幕之后,再重新水淹道路,切割两洲版图。
因为那头绣虎早已选择了北俱芦洲,崔瀺当时就一个理由,桐叶洲修士求活于宝瓶洲,北俱芦洲修士愿死于宝瓶洲,那么宝瓶洲应该选择谁,一个学塾蒙童都知道。
当时钟魁也在场,只能是一言不发。
那场极有可能会决定三洲走势的见面,双方谈不上不欢而散,更没有谁对大骊国师说重话,因为前去海上之人,其实人人知道答案。强人所难,做不到。毕竟对方是心狠起来都敢欺师灭祖、连文庙副教主都不屑为之的崔瀺。至于与崔瀺说几句意气言语,撂什么狠话,更无必要,老天君、嵇海在内的桐叶洲山巅大修士,这点气度还是有的。
至于崔瀺除了那句作为理由的盖棺定论,更没有对桐叶洲风土如何冷嘲热讽。
当时有人询问崔瀺,桐叶洲可以违例做成两洲合一此事,是形势所迫,换做北俱芦洲那边来做,文庙未必答应。
崔瀺只说了一句话,北俱芦洲剑修答应此事,就是一洲修士答应,文庙不得不答应,即便不答应,文庙又能如何
钟魁有些佩服这位在儒家声名狼藉的昔年文圣首徒。
当我崔瀺以天下大势来讲理,管你是谁,都乖乖听着就是了。
钟魁望向远处的那拨雨龙宗修士,说道:如果雨龙宗人人如此,倒也好了。
黄庭摇头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座乌烟瘴气的雨龙宗,有那云签祖师,其实已经很意外了。
云签最终带着那拨雨龙宗弟子,辛苦远游至老龙城,然后与那座藩王府邸自报名号,说是愿意为宝瓶洲中部开凿济渎一事,略尽绵薄之力。藩属府亲王宋睦亲自接见,宋睦人海未至大堂,就紧急下令,调动了一艘大骊军方的渡船,临时改变用途,接引云签祖师在内的数十位修士,火速去往宝瓶洲中部,从云签在藩王府邸落座饮茶,不到半炷香,茶水尚未冷透,就已经可以动身赶路。
宋睦亲自为雨龙宗一行人送到内城军用渡口,最后向云签祖师在内所有人抱拳致谢,说即日起,此处藩邸,所有雨龙宗修士,出入无禁。
除此之外,从头到尾,年轻藩王没有任何一句客套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