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璨面对那人,一直执弟子礼。
可那人,以及柳赤诚,又好像将顾璨当做了小师弟,也没个明确说法。柳赤诚也经常师弟、师侄乱喊。
顾璨神色淡然,随口问道:师父是在海上访友
柳赤诚嗤笑道:开什么玩笑,有谁值得师兄登门拜访的。出海访仙,访个屁的仙,师兄他就是天底下最有仙气之人。寻访白帝城的山上神仙,每年都多如过江之鲫,就只能乖乖站在大水之畔抬头看天,有几个能够去往彩云间滞留片刻更别谈师兄独居的白帝城了。
顾璨疑惑道:师叔们,还有那些师兄师姐,都不在白帝城修行
柳赤诚恍然,忘记与顾璨说些白帝城的状况了,所以一巴掌拍在身旁龙伯老弟的额头上,打得后者直接坠入水中。
柳赤诚笑着解释道:偌大一座白帝城,除了师兄,就只有些担任侍者女官的傀儡,神不神仙不仙人不人鬼不鬼的。其余像我们这些师弟师妹,还有各自的嫡传弟子,都在彩云之上各有修行洞府,比如我,就有座名动天下的琉璃阁。所以真正的白帝城,事实上,从来就只有一位修道之人,就是你师父,我师兄。其余任何人,都是师兄的累赘。
顾璨点头道:厉害。
柳赤诚放声大笑道:不厉害,师兄作为天下公认的魔道中人,一座白帝城,能够在中土神洲屹立不倒
一只落汤鸡飞回天上,不敢怒不敢言。
柳赤诚轻轻拍打少年容貌的柴伯符额头,赞叹道:这么大一脑门,都能当晒谷场了。
柳赤诚突然咦了一声,神色关切道:龙伯老弟,怎的耳鼻淌血了。
柴伯符抹去血迹,与那个装傻的罪魁祸首,挤出笑脸道:不打紧。
三人在一处岛屿星罗棋布的海域落脚,此地灵气淡薄,还有那山水枯燥之意,不宜开山建府修道。
顾璨飘落在地,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问道:这海外岛屿若是够大,会有土地公坐镇吗
柳赤诚抖着两只大袖子,白眼道:没有,就算有,也要饿死。大大小小的山水神祇,一旦没了善男信女的香火供奉,所谓的金身不朽,就是个笑话。
顾璨环顾四周,问道:这大海之中,是不是会有类似江水正神的亲水存在,当然是那淫祠神灵了,却能在海中雄踞一方比如靠近倒悬山的那座蛟龙沟,就有众多蛟龙之属聚集盘踞,不是宗门胜似宗门。
据说那蛟龙沟,若是能够低头一眼望去,碧水澄澈,蛟龙之属如丝线悬空游曳。
柳赤诚摇头道:顾璨,你既然成了白帝城嫡传,就不用考虑这些无聊事了。打得过的,打杀了便是,打不过的,只管自报名号。
顾璨说道:习惯使然。
在顾璨离家之前,朱敛找到了州城的那座顾府,手持一只炭笼,说是物归原主。
顾璨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炭笼,当时披狐皮符箓的鬼物马笃宜,以及修行鬼道秘法的曾掖,就在顾璨家中做客。
朱敛当时笑着说了句古怪言语,说自己很乐意下山一趟,只是山中多有琐碎事缠身,就不登门叨扰顾公子了。
因为山主说过,顾璨什么时候返回家乡,就将此物还给他。
前提是顾璨身边带着曾掖和马笃宜。如果没有,炭笼就留在落魄山好了,以后都当没有这回事。
顾璨就拎着炭笼,送了一段路程,将那位佝偻老人一直送到街角处。
后来顾璨回到家中书房,那个师父现身,从炭笼当中,揪出一条灵智似未开的小泥鳅,嗤笑一声,又丢回炭笼。
顾璨当时面无表情。
后来顾璨离乡,也没有将炭笼带在身边,只是请马笃宜和曾掖,送去了一座位于大骊京城以北的山神府。
他娘亲劝说顾璨亲自去趟北方,说你爹如今是品秩很高的山神府君了,那座山神庙,先前可是旧大骊大岳山君的神仙府邸,还刚刚提拔为北岳披云山的储君之地,就等同于官场上的官升一品,搁在大骊朝廷,怎么都该算是个侍郎老爷了,哪里是什么郡守、督造官能比的,怨不得你爹不回家看你,他职责重大,不可擅离职守,何况山上规矩多,山水相冲什么的古怪忌讳,实在太多,所以你作为儿子,既是访亲,又可道贺,怎么都该去一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