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抬起头,神色古怪道:怎么,还要我求你走才肯走
胡新丰连说不敢,挣扎着起身后,一瘸一拐,飞奔而走。
这会儿倒是不怕疼了。
以镜观己,处处可见陈平安。
陈平安笑了笑,继续凝视着棋盘,棋子皆是胡新丰这些陌路人。
觉得意思不大,就一挥袖收起,黑白交错随便放入棋罐当中,黑白混淆也无所谓,然后抖搂了一下袖子,将先前行亭搁放在棋盘上的棋子摔到棋盘上。
凝视着那一颗颗棋子。
一手托腮帮,一手摇折扇。
峥嵘峰这盘山巅小镇之局,撇开境界高度和复杂深度不说,与自己家乡,其实在某些脉络上,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
沉默许久,收起棋子和棋具,放回竹箱当中,将斗笠行山杖和竹箱都收起,别好折扇,挂好那枚如今已经空荡荡无飞剑的养剑葫。
陈平安重新往自己身上贴上一张驮碑符,开始隐匿潜行。
有件事,需要验证一二。
有句话,先前也忘了说。
不过说不说,其实也无关紧要。世间许多人,当自己从一个看笑话之人,变成了一个别人眼中的笑话,承受磨难之时,只会怪人恨世道,不会怨己而自省。久而久之,这些人中的某些人,有些咬牙撑过去了,守得云开见月明,有些便受苦而不自知,施与他人苦难更觉痛快,美其名曰强者,爹娘不教,神仙难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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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山脚的茶马古道上,隋家四骑默默下山,各怀心思。
还是那个清秀少年率先忍不住,开口问道:姑姑,那个曹赋是用心险恶的坏人,浑江蛟杨元那伙人,是他故意派来演戏给咱们看的,对不对
幂篱女子冷笑道:问你爷爷去,他棋术高,学问大,看人准。
老人冷哼一声。
那少女更是失魂落魄,摇摇晃晃,好几次差点坠下马背。
隋新雨到底是当过一部侍郎的老文官,对少年少女说道:文法,文怡,你们先行几步,我与你们姑姑要商量事情。
少年喊了几声心不在焉的姐姐,两人稍稍加快马蹄,走在前边,但是不敢策马走远,与后边两骑相距二十步距离。
老人放缓马蹄,然后与女儿并驾齐驱,忧心忡忡,皱眉问道:曹赋如今是一位山上的修道之人了,那位老者更是胡新丰不好比的顶尖高手,说不定是与王钝老前辈一个实力的江湖大宗师,以后如何是好景澄,我知道你怨爹老眼昏花,没能看出曹赋的险恶用心,可是接下来我们隋家如何渡过难关,才是正事。
幂篱女子语气淡漠,暂时曹赋是不敢找我们麻烦的,但是返乡之路,将近千里,除非那位姓陈的剑仙再次露面,不然我们很难活着回到家乡了,估计京城都走不到。
老人恼怒道:这个藏头藏尾故意装孙子的货色!在行亭那边假装本事不济,也就算了,为何表明身份后,怎的如此做事还这般含糊,既然是那志怪小说中的剑仙人物,为何不干脆杀了曹赋二人,如今不是放虎归山留后患吗!
隋景澄似乎觉得憋气沉闷,干脆摘了幂篱,露出那张绝美容颜,目视前方,好似一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学那老侍郎的言语和口气,笑着说道:在行亭那边,咱们见死不救,也就算了,后来人家不管如何,总算是救了我们一次的,如今反过头来怨恨他好事没做够,不是咱们家风醇正的隋家子孙给狗吃了良心吗
老人气得差点扬起一马鞭打过去,这个口无遮拦的不孝女!
他压低嗓音,当务之急,是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才能逃过这场无妄之灾!
说到这里,老人气得牙痒痒,你说说你,还好意思说爹如果不是你,我们隋家会有这场祸事吗有脸在这里阴阳怪气说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