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景澄破涕为笑,擦了把脸,起身跑去搜寻战利品。
约莫一炷香后,两骑沿着原路离开山谷,去往那座村落。
陈平安身形微微摇晃,那条胳膊已经稍稍恢复知觉。
隋景澄脸色好转许多,问道:前辈,回去做什么
陈平安说道:让那些百姓,死有全尸。
隋景澄使劲点头。
然后隋景澄有些愧疚。
陈平安缓缓说道:不用如此,人力有穷尽时,就像你爹在行亭袖手旁观,事情本身无错,任何看客都无需苛求,只不过,有些人,事情无错再问心,就会是天壤之别了,隋景澄,我觉得你可以问心无愧。记住,遭逢劫难,谁都会有那有心无力的时刻,若是能够活下来,那么事后不用太过愧疚,不然心境迟早会崩碎的。
隋景澄犹豫了一下,转头望去,前辈,虽说小有收获,可是毕竟受了这么重的伤,不会后悔吗
陈平安抬起左手,向身后指了指,这种问题,你应该问他们。
隋景澄没有顺着那位青衫剑仙的手指,转头望去,她只是痴痴望着他。
————
村落那边。
从暮色到深夜再到拂晓时分。
两骑缓缓离开,继续北行。
隋景澄一路沉默许久,在看到那位前辈摘下养剑葫喝酒的时候,这才开口问道:前辈,这一路走来,你为什么愿意教我那么多
陈平安却答非所问,你觉得洒扫山庄的王钝老前辈,为人如何
隋景澄说道:很好。
陈平安又问道:你觉得王钝前辈教出来的那几位弟子,又如何
隋景澄答道:虽然不熟悉那三人的真正性情,可最少瞧着都不错。
陈平安点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有了王钝,就真的只是洒扫山庄多出一位庄主吗五陵国的江湖,乃至于整座五陵国,受到了王钝一个人多大的影响
陈平安继续说道:所以我想看看,未来五陵国隋氏,多出一位修道之人后,哪怕她不会经常留在隋氏家族当中,可当她替代了老侍郎隋新雨,或是下一任名义上的家主,她始终是真正意义上的隋氏主心骨,那么隋氏会不会孕育出真正当得起‘醇正’二字的家风。
隋景澄望向他。
陈平安自顾自说道:我觉得是有希望的。
最后陈平安微笑道:我有落魄山,你有隋氏家族。一个人,不要妄自尊大,但也别妄自菲薄。我们很难一下子改变世道许多。但是我们无时不刻都在改变世道。
隋景澄嗯了一声。
片刻之后,陈平安转过头,似乎有些疑惑。
隋景澄一头雾水,前辈,怎么了
陈平安摇摇头,别好养剑葫,先前你想要拼命求死的时候,当然很好,但是我要告诉你一件很没意思的事情,愿死而苦活,为了别人活下去,只会更让自己一直难受下去,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偏偏未必所有人都能够理解,你不要让那种不理解,成为你的负担。
隋景澄突然涨红了脸,大声问道:前辈,我可以喜欢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