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冷厉如刀。
苏珮萱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两床被子。被子看着倒是厚实,但年头实在太久,棉花结团后又沉又不暖和。
“五年无所出!你就是个不下蛋的母鸡!”
“别说之前如何帮我!你个妇道人家真以为能帮上本王什么?赶紧去吃点药,想办法生个一儿半女才是正道!”
“毒妇!贱人!阿芸好不容易怀上本王的孩子,竟被你害得流产!”
“蓄意谋害皇嗣,逐你去云坤观,已经是我看在我们二人的夫妻情分上!”
昏昏沉沉中耳边又充斥着江晟的怒吼,苏珮萱皱紧眉头,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五年前苏珮萱以为自己嫁给三皇子是老天爷赏赐的福气,是给早逝的阿娘争了口气,不再是苏家那个连婆子侍女都敢甩脸色的二姑娘,从此她要走的是条康庄大路。
起初苏珮萱婚后过得的确如意,三皇子江晟对她敬爱有加,她投桃报李,费尽心机给江晟谋划,一场又一场的官宦女眷宴会,替他拉拢无数朝堂人心。
然而江晟一朝得势,她等来的却是翻脸无情!
江晟先是刻意冷落,而后不断指责她五年无所出,各种侮辱谩骂的粗鄙之词时不时就要从那张金口里蹦出来,哪里还有一点人前的尊贵模样,活脱脱是个人渣无赖的嘴脸。
苏珮萱被气得病倒,秦小娘的三姑娘苏珮芸趁机进了王府。苏家对外说的是来照顾她这个生病的姐姐,实则是生怕丢了宝贝女婿江晟,一个女儿失宠就立刻换了另一个来。秦小娘家的苏珮芸卯足了十二分的力气,前脚进门后脚就迫不及待地跟江晟滚在一处。
苏珮萱早已对江晟失望厌恶至极,她不在乎谁抢走三王妃的位置,但唯独苏珮芸不可以!秦小娘害死了自己的小娘,十二岁起便处处受那对母女刁难、挤兑,她这才翻身几日难道又要被人骑在头上羞辱吗?
苏珮萱实在忍不下去这口气才打了苏珮芸一巴掌,哪知道对方顺势摔倒,捂着肚子哀嚎。江晟不分青红皂白便发了疯,吼叫她害死自己的麒麟儿,不听半句辩解便把人驱逐到了云坤观苦修。
自己这一生到头竟然给杀母仇人做了嫁衣!太可悲了!全然是个大笑话!
苏珮萱高烧得厉害,越想那些事情越是难受,胸中郁结刺激的剧烈咳嗽。
“吱嘎”房门被推开,大风灌进来,屋里瞬间又冷了几分。
侍女石榴回身关上门,手里端着一碗汤快步走到床边。
她先帮自己娘子顺气,等着苏珮萱终于不再咳嗽,连忙把汤水端到面前说:“娘子趁热喝吧!这是方静师太昨晚带着云坤观里的姑子和孩子们上山去给娘子采的药材!”
“今日运气特别好,找到了一根小参呢!”石榴说着兴奋地朝苏珮萱伸出一根手指。
石榴的手冻得紫红,十指如红萝卜,指关节上的深红色冻疮已经溃烂。
“石榴,”苏珮萱心疼地想要拉住石榴的手,却被她小心地躲开。
石榴用衣袖遮住手,只把汤碗凑到苏珮萱嘴边,笑着说:“娘子喝药吧!喝了药就能好起来!我问过方静师太,等春天来,咱们就在后院种上娘子喜欢的芙蓉花。”
云坤观虽苦寒,但好在方静师太良善热心,姑子对她和石榴都十分友善,观里收养的十来个孩子更是可爱天真。
苏珮萱的目光落在床头,枕边上是孩子们用彩色石头做成了项链。
日子虽艰难,却也并非过不下去,苏珮萱拿过碗喝下苦汁,心中又升起一丝鲜活的念头。
管他江晟如何?如今自己被人如此真心对待着,又怎么能为了个不值得的人就轻易死了?
“等春天,咱们一起去种芙蓉花。”苏珮萱浅笑着说:“花开了,还能给孩子们做芙蓉糕吃。”
“好啊!”石榴笑着用力点点头。
她俩说话间,忽然外面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嘈杂,接着便是“咣啷”一声巨响,吓得苏珮萱和石榴都打了个哆嗦。
甲胄与刀剑碰撞的声音伴随着无数杂乱的脚步,苏珮萱心中升起一丝不安。